苏蕴娇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长安城北侧的泻月湖。

    泻月湖是长安城的四大名湖之一,水流最为和缓,水质也清澈透明,湖中鱼虾颇多。前几年朝廷出钱将泻月湖周围整理了一番,修了好几座歇脚的凉亭,还建了不少钓鱼的台子。长安的闲人和权贵们惯爱到泻月湖边垂钓,有时一钓便是一天,连饭都不想吃。

    其中便包括苏蕴娇的父亲,国公爷苏徵。

    苏国公今儿个有正经事做,没来泻月湖垂钓,苏蕴娇来泻月湖也不是为了找他。

    到了泻月湖边,苏蕴娇先找了个无人的凉亭歇脚,让大块头铁羽去帮她跑腿找人。

    铁羽在湖边转悠了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,回到苏蕴娇歇脚的凉亭,他小声道:“大姑娘,找着了。”

    苏蕴娇揣着袖炉满意颔首。她站起身子,撸顺裙摆,将印有掌痕的那半边脸转向安然,“怎么样,够不够明显?”

    安然从袖口里掏出脂粉盒子,“等等,奴婢再帮您添补些。”粉扑子从脸颊上有章法地扫过,掌印愈发变得清晰。

    苏蕴娇带着清晰的掌印往泻月湖边的钓鱼台子跟前走。路过一个身穿狐皮大氅、头戴金玉发冠的中年男子身旁时,她故作诧然地停下脚步,语调做作道:“呀,是刘侯爷啊。”

    忠勇侯刘齐应声回头,他辨认几眼,才想到唤他的人是谁,“可是苏国公家的大姑娘?”

    苏蕴娇露齿轻笑,“侯爷记性真好。”她微微屈膝向忠勇侯行了一记常礼,“侯爷日安。”

    忠勇侯之所以认识苏蕴娇,是因为几年前苏蕴娇和他的女儿刘嘉钰之间起了冲突。太子不晓得怎么知道这件事,亲自来了忠勇侯府一趟,暗暗施压让他惩治嘉钰。

    嘉钰那次做事不在理,事后还不知悔改,试图在太子跟前混淆黑白,太子越发生气。他不得不禁足嘉钰一个月,以免太子因此事迁怒忠勇侯府。事后他特意领着嘉钰去了国公府,当面向苏蕴娇致歉。

    事情过去已有几年,苏蕴娇长大了,但样貌和小时候没甚分别,是以他能辨认出来。

    朝中有一批大臣看不惯苏家得势,忠勇侯也在其列。他虽不是真正的皇族人,可他的夫人永和长公主是圣人实打实的亲姐姐,那他勉强也算得上是半个皇族人。

    苏徵从前不过是乡野间的村夫,连员外郎都不是,现在凭什么骑在他们这些贵族头上?

    还开国公……呵,圣人可真太抬举他了。

    刘齐心里这样想,嘴上可不敢说出来。他撒开举着吊杆的手,回头朝苏蕴娇温和笑道:“苏大姑娘真有礼貌啊,私下相见无须行礼,快别拘着规矩了。”想到昨日嘉钰回家闷闷不乐地说,圣人下旨封苏蕴娇为忻德郡主,从此后她又得矮苏蕴娇一头了,刘齐翘起胡须,冲苏蕴娇笑得愈发和蔼,“听闻圣人昨日封了苏大姑娘为忻德郡主啊?”

    苏蕴娇就等着忠勇侯问她这句话呢。“嗨,”她抬起手,撩了撩额前的碎发,语气矫揉造作道:“也不知怎的,不过到街上逛了一圈,回家就成了郡主了。听太子殿下说这是圣人和皇后娘娘的意思。”说着,苏蕴娇偏了下头,把有掌印的那一面对着忠勇侯,“待他日有机会,蕴娇得入宫一趟,当面向圣人和皇后娘娘道谢,感谢他们眷顾垂青。”

    湖边枯草丛生,除却几个探出湖面的垂钓台,其他钓客都各寻合适的地点落杆垂钓。忠勇侯隔壁也有个钓客,他坐在湖边半人高的茅草之中,不时将鱼竿甩入水中,发出一声清晰的“咕咚”声。

    茅草将那人的身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,偶尔有风吹过,茅草闪出些许间隙,能看到一丝深紫色的人影,想来那人穿的是深紫色的衣裳。

    刘齐脸上的笑容仍挂着,瞥见苏蕴娇白皙的脸颊上有几道明晃晃的指印,他好奇问了一句,“郡主脸上怎么了?”